|溫習|教練工作中的「移情」現象:如光公益活動紀錄 Part II(Ruya篇)

逐字紀錄|小花、編輯審定|Margaret

版權所有|如光國際教練學院

*註:本公益活動紀錄的對話內容,都是 Ruya 和 Tina 在教練生涯鍛鍊中的個人覺察與感知到的生命歷程分享。一切出於對生命獨特性的尊重與熱愛,無關乎他人認知與各種學術理論。

「被移情」的覺察與界線

Ruya:

我想提醒大家:「移情」是很棒的能量,要注意的是,當能量大到我們沒辦法去處理的時候,大家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保護自己,讓自己免於受到傷害,免於掉入情緒的漩渦裡。因為既然叫做移情,它跟情緒的關聯性、跟人的關聯性就是多一些。

我要分享的例子是,大概十幾年前,我自己印象比較深的案例,到現在都引以為戒。我和幾位教練固定去一間公司,進行一對一教練,每個月一次,我的客戶是工程背景。第三、四次教練以後,我開始發現一件有點怪的事情。記得第三次工作時,我發現他穿襯衫而不是 polo 衫,而且襯衫燙得很平整,我真的很驚訝,就跟他說:「OOO,你今天看起來狀況好棒喔。」他非常高興,眉飛色舞地說了很多,關於他剛來台灣沒多久,他還不太適應,但他有新的發現,開始在工作上跟夥伴有不一樣的看見,我心裡面覺得,嗯,挺好的,終於有一些進展了,畢竟工程師的話比較少,所以我很高興。

第四次是隔了一個月,我再去的時候,發現他竟然噴了古龍水,襯衫一樣有燙過,我直接問他:「OOO,今天有特別行程嗎?」他告訴我很高興今天要教練,我心裡面突然發現,湧出一陣驚慌,教練為什麼會讓他這麼興奮?但是我也很好奇,就直接問他,為什麼讓你感覺這麼有能量?他說好不容易在台灣終於遇到一個可以聽他說話、理解他說什麼,又能支持到他的想法的人,讓他跟台灣的工作環境,開始有一些對接跟交流,他很開放來跟我做對談,因為他覺得他被支持了。

這是我們教練一定會帶給大家,或希望能帶給客戶的一些能量,但是我隱約覺得有點怪怪的,我覺得他眼睛會笑,然後開始身體往後坐,當下我覺得不大對勁。到了第五次教練的時候,我收到一個小禮物,我就很確認我的感覺。我當然還是要按捺住心中的不安,但對於客戶的這種「移情」,我是覺得不舒服的,我內在的情緒產生了兩種反應:第一種反應是,這把年紀了還有人會覺得對你心動,也許是不錯的;第二則是質疑自己,難道我展現的不夠專業嗎?我開始反思,在教練的過程中,跟他所對談的、所展現出來的,諸如我的衣著、我的態度、語氣、語調等等,有沒有什麼地方,讓他產生誤解?

在當下那一小時的教練對談裡,我已經不像個教練了。剩下十分鐘時,我終於忍不住跟他說:「OOO,今天的對談,我覺得我們之間,好像焦點有一些模糊了。我聽到你更多的是在探索我,但是我知道,你才是我們要去對談的重點,角色應該在你身上,我覺得我們今天的角色對調了,有點模糊了我們之間的教練關係。所以這件事情,我回去會好好的想一想,我也要請你想一想,接下來我們還有半年的教練工作,我們如何可以繼續下去?」我也說明這次不會計算費用。

我當下的處理,說真的並不算好,他有點驚訝,有點震驚,為什麼我的反應會這麼大?對我來說,我看到的是對我專業的挑戰,跟我對這個客戶,在專業上的展現。

當我回來跟我的督導對談,督導很直接說:「Ruya,恭喜妳!我們來慶祝一下吧!這是一個里程碑。」我真的是覺得,到底怎麼了?我自己覺得教練這條路快走不下去,但督導給我的肯定是,因為妳的付出,妳跟客戶的對接發生了,也就是說,先不論橋樑的材質或橋樑的品質,我已經架起了那座橋樑,也可以說我已經有空間、有能量,可以成為一個容器,來涵容客戶所有的狀態,而客戶也願意來到我們共同建構的空間去對談。

督導也告訴我,這會常常發生,我們會不斷經歷,不管是我發生在客戶身上的「移情」,或者客戶發生在我身上的「移情」,我必須去看見,然後我也必須去面對。如果沒辦法好好處理,我在工作上的深度跟厚度,會受到很大的挑戰。督導只交代我一句話——妳要好好地去處理,好好地去回應,回應沒有所謂成不成功,因為客戶都是獨一無二的,當下發生的只是一個剛剛好的對接。

我跟OOO的第六次對談剛好是期中,對於上一次我提出的這些問題,他覺得有點失落,也認為我的反應太大了。他知道我已經結婚,對我沒有什麼樣的遐想,只是覺得很難得有這樣的機會,遇到可以跟他溝通的人。我很坦誠地跟他說,這是我們的工作,我必須有這樣的價值、這樣的能力,也謝謝他的認同。他或許希望我們能有多一點的朋友關係,但對我來說,現在這種教練/客戶之間的合作關係,是最能夠幫助他現在的狀態,最能夠去支持到他適應台灣生活,得到他工作上的價值跟生命的展現。

當我公開地去談論這件事,也表達出我的想法以後,我問他那下半年度剩下的這些教練,希望我們如何地一起工作?在這個階段創造什麼價值?因為我是被公司所聘請來的,我希望達到三方最大的效益。對我這樣的強烈回應,如果他覺得被侵犯或者受傷,他可以開放地提出來,我接受他更換教練。

我覺得這是一個必須很 open、很坦誠面對雙方的狀態。畢竟教練是我們的工作,我們不斷在面對不一樣的客戶,而不是只有當下這一次。我的督導也讓我知道,必須把這樣的狀態變成正常化,用開放正常的心態去看待「移情」的發生,我必須接納客戶會有這個狀態,也必須接納自己可能會有這個狀態,當接納以後,我才能夠接受自己的情緒,用客觀的角度去回應他。

我用的是一個客戶移情教練的例子,因為這常常可能會發生在我們身上。如果客戶在認知上的認同,那就會是一種「投射」。他如果從認知轉移到情緒跟感受的時候,比如說,有位客戶把我當成女兒,每次都會幫我帶水果、帶餅乾,這就是一種「移情」,我們必須要有很深的覺察。

Tina:

很多從事教練工作的教練都是女性,我們服務很多高管,雖然男女都有,但男性是蠻多的。這個覺察是重要的提醒。我好奇妳後來還有再遇到類似,客戶對你產生移情的情況嗎?

Ruya:

還是會有。比如說我也遇過一位客戶,直接告訴我說,很希望他太太像我一樣,能夠談世界經濟,也能談心理狀態甚至兒童的教養。我直接回應他,因為我是教練,我站在客觀的角度跟他討論。但是他的太太身為孩子的母親,她的態度與提出的訊息絕對不一樣,她很難在焦慮擔憂先生健康的情況下,去很客觀的談你的健康、你的運動。我問我的客戶,如果你是太太,有好的學歷、好的工作,卻要每天都要擔憂先生的健康,你會怎麼做?我的客戶就說,我想我會跟他離婚,不是因為不愛他,而是不希望一天到晚擔心受怕,或者是害怕接到電話。

Tina:

我希望提醒大家,能夠將「移情」成為一個好的資糧或是能量,前提是要很清楚界線在哪裡,我們要清楚覺察自己有沒有被「移情」干擾?如果我們連這些覺察都沒有,它就不會是好的能量。它就是毒藥,而不是良藥。適度的「移情」可以帶來很好的信任關係,這種安全感是心理的安全空間。「移情」的好處是,它必須有大前提——教練要非常清楚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們在這個關係當中正在發生什麼?有一點不對勁就必須要去梳理,才不會為它所困。我跟Ruya之所以可以侃侃而談,是因為我們花了十幾年的工夫去做功課,但是到現在,我們都還是會遇到這樣讓我們困擾的情況,我想提醒大家,它並不是一站式的解決。

如何進行好的「移情」?

Ruya:

關於我剛剛提到的例子,我的客戶年紀比我大很多,她的女兒在國外,所以她常常會帶東西給我。她跟我提過,我很像她的女兒,所以她每次到水果攤,如果看到女兒喜歡的,她就買回來,再帶來給我。她是單純的分享,這也是一種「移情」,是她對她女兒的想念。

Tina:

怎麼區分是好的移情?還是造成影響的移情?要看它有沒有對 Ruya 跟這位客戶之間的關係造成影響。比如說客戶分享水果的時候,Ruya 可以選擇吃或不吃。好,那這沒有影響。但如果她帶來的時候,Ruya 沒有吃,客戶有失望,這就是警訊了。比如說,我喜歡幫助小農,時不時訂購很多柿子、柚子等各種水果,我常常帶一兩顆跟客戶說:「我們來做一下公益,一起來吃水果。」我的客戶如果不吃也很好,我就帶回家自己吃。重點是,我不會因為客戶不吃,就覺得說:「你怎麼不願意接受我的好意呢?」大家知道那個界線嗎?不在那個動作,而是這個動作後面的意圖。當他的意圖沒有被滿足的時候,他是不是可以繼續健康地看待這個關係。

大家可以好好地觀察,有些客戶跟你有良好的互動,如果你們不會因此而產生,像是父母對子女、子女對父母、或者是強與弱的關係,而是均等、和平、公平或同等力量的關係的時候,那是沒有問題的。比如說,如果客戶買咖啡給我,我都要一概拒絕不喝嗎?這是我們為什麼要跟大家討論「移情」,「移情」並沒有不好,但是身為教練的我們,沒有搞清楚的話就很不好。希望透過我們的故事,給大家一些鏡子可以對照,讓大家可以更清楚。

Ruya:

我前面提到過,「移情」是教練中的一個過渡狀態,我們可以協助客戶去覺察,他自己的情緒跟壓抑。所以,當我收到那位客戶的禮物,或她帶水果到辦公室來的時候,我們教練是可以主動的,我會半開玩笑說:「妳在想妳女兒喔?妳什麼時候要退休?」因為她一直在跟我談退休的議題。教練可以去運用的是,用我們主動的提問方式,去讓她覺察到她的狀態,跟她的生命訴求做連結。

回應夥伴問題:「客戶OOO是不是否定了自己對教練有移情,他是不是為了要找台階下?或者為自己找理由?」我真正在意的是,我們的關係是不是回到教練跟客戶之間,最有力量、最平等、最能夠對接的狀態,這是一個校準。從他當下的語氣語調觀察,他非常有可能在找台階下,而我必須給他台階下;我也相信他會這樣說,是因為看到了我們當下最好的關係。我在意的是,他潛意識裡認同了我跟他一起工作。

Tina:

即便它是一個台階,如果可以重新校準回來,因為Ruya的誠實溝通,可以令他覺察到這件事情,雙方重新訂定心理合約,雙方都有試著去校正,客戶也能理解也在校準,我覺得那就算是健康的,是可以繼續教練關係的。除非這個心理合約,在Ruya直接溝通之後,還是無法重新訂立,他下次又拿另外一束花來,那就糟了。Ruya可能要跟資助方談談這個狀況,必須要採取進一步的行動。謝謝Ruya的故事,這在教練工作過程中真的很容易發生。

Photo by Quino Al on Unsplash

什麼時候需要找督導一起工作?

夥伴A:

剛開始學教練時我有一位客戶,他是被大哥扶養長大,老爸不疼老媽不愛,從小自己努力奮鬥,現在也很有錢。現在爸爸回來找他,他很嫌棄。很多教練的時候,我聽他在罵他父親,對悲催的童年忿忿不平,回憶了一幕又一幕。剛剛聽 Tina 老師、Ruya 老師談「移情」,發現當時我好像被繞進去了,但我搞不清楚是「移情」還是「投射」。當時我會很同情他,覺得他很可憐,甚至想跟他一起聯合起來對抗他父親。可是我今天反觀自己,我其實沒有這樣的成長經歷,我還蠻幸福,沒有被老爸老媽這麼對待過,所以這算是「移情」嗎?

Tina:

謝謝夥伴 A 這麼開放的,跟我們分享妳的故事,我現在沒辦法回答妳,可能需要我們一起工作才有辦法知道。坦白說,當我跟 Ruya 在分享、回推過去,我們在跟督導工作、或跟彼此工作的時候,我們也沒有常常使用「移情」跟「投射」這幾個術語。更多的狀況是,我們知道不對勁。那個不對勁,我們可以為它做什麼?之所以會用「移情」跟「投射」這兩個主題,來跟大家探討,是有一些教學的意圖,讓大家在看到自己不對勁的時候,可以從不同的角度去咀嚼看看。您的議題我必須清楚來龍去脈、反應、還有細節,可能要進入到一對一督導裡面,才有辦法很清楚地陪你一起去探索。可能兩種都有,甚至還有添加別的。就像 Ruya 剛剛講的,我們必須要一步一步來去感受。甚至它也有可能是你天生特質或你價值觀的影響,你就是會想要幫助、願意幫助人,有很多的愛,那也有可能。

Ruya:

我想回應 Tina 提到的價值觀,比較接近一個社會的認同狀態。也就是說,從社會一般的價值觀跟判斷,我們認同他對父親的不滿,是有理由的,我們覺得父親是不負責任的人,所以產出一些同仇敵愾的情緒,這是正常的。所以可能更多是來自於對社會輿論或者社會價值的認同。

夥伴A:

我經常疑惑的問題是,如果我現在覺察到,我失去我作為教練的中正,我已經投入我自己的情緒。但即便是這樣,我不確定這個時候是不是該繼續,要不要再去扒一扒挖一挖?還是我覺得可以就可以,當我不覺得可以才去找督導聊,這個分寸應該怎麼把握?

Ruya:

我一直都有督導,或者說是我自己的教練,除了在我專業上的精進、專業上的覺察,最主要的是我要讓自己過得平衡,過得舒服自在,然後漸漸地趨近我本來的樣子,我到現在都還一直在好奇,我本來的樣子是什麼,這是我自己探索的歷程,也是一種興趣吧。

Tina:

包括我在內,每位教練生命當中還有很多議題,都值得我們去一探究竟。這個一探究竟其實不是為了某位客戶,而是為了我們可以更理解自己,可以看清楚更多。我們最能夠完整理解的人就是我們自己。跟自己工作的過程當中,會給我們覺察的機會,除了覺察之外,以後碰到這樣的客戶,我可能就不會再被攪進去了。探一探究竟,如何更放鬆不再被觸發?可以把你想要的、喜歡的教練狀態活出來?

就我的信仰來講,最完美的只有那一位。如果我們不是那位最完美的,我就一定還有功課可以做,那是什麼功課?這麼多年下來,想要在自己身上做功課的這個意圖,我覺得是有幫助的。像我今天講的故事,如果不是做了十年的功課,我可能不會在第一個月的時候就覺察,在第六個月就完全解決,我可能就直接被完全淹沒而不自知。

如果 Ruya 不是做了很多年的功課,她可能也就收下對方的禮物,以為只是很好的互動,那後面可能更難處理。我覺得回到八大核心裡面來講,在自己身上做功課,產生自我覺察,以及之後如何適度回應,也是一個很重要的鍛鍊。我們不要只想著幫助客戶,更多的是要幫助我們自己,而且不單單在技術上,是在生命的底層上,我們可以很好地支持到自己與客戶。

剛剛大家在小組分享的時候,我跟 Ruya 也在主會議室探討生命這件事情,我們談到醫生、生命、器官移植等等,談到了人在成為受精卵之後的第一個器官是什麼,是心。母親去做超音波檢查,確認胚胎是否健全,第一個指標是聽見心跳。我們剛剛有個結論說,我們的心比我們大一歲,所以從心的角度出發去看,心這顆洋蔥真的有太多太多部份,可以讓我們去探索,甚至可能是個迷宮。我們不主動探索,是看不見的,有些時候有好的機緣,被迫看見了,但是我們覺得與其被迫看見,有機會主動地去探索,是不是更舒服自在?或者有機會把對自己的可能傷害減到最低?

回到本質,教練最終還是用生命相陪的,什麼叫用生命相陪?就在於我們生命的品質,而不單單是教練技術的層面。技術當然也很重要,但就像 Ruya 說的,當我們生命品質是深厚的,很多東西,包括純熟的技術,我們就更自然地做到了。

活動回饋摘要

想謝謝 Ruya 老師、謝謝 Tina 老師給大家的分享,她們真的是將自己血淋淋的案例,跟大家做了一個剖析分享,真是非常令人感動,很少老師願意這樣做。兩位老師的帶領,讓我們大家收穫真的很多。
我覺得今天老師講的,最重要的就是你自己要能夠覺察,能夠發現覺察、適度對應。
教練是生命相陪,生命品質比技術更重要。」聽了這個生命相陪真的超感動。我們是用生命去跟人家教練。
移情的發生是活點。
謝謝老師的分享很感動,需要更多的修練覺察自己。
我的收穫1、aware  2、protect  3、response跟option。
教練是生命影響生命。借事修己,再次確認了做教練的初心,謝謝兩位老師今晚用自己的生命影響了我。
謝謝大家和兩位老師的分享,我收穫更好地認識移情,覺察出來移情然後好好處理它。
投射和移情是一種功課,讓教練這面鏡子擦得更乾淨。最後連鏡子都不見,覺察中。
謝謝兩位老師的分享,提醒自我覺察的重要。
重新出發,在生命的底層中幫助到客戶。
移情發生時要有覺察,尤其是那些讓我們很舒服的移情,更要有好好覺察怎麼處理。
謝謝兩位老師謝謝大家。常常覺察移情,需要不斷校正清晰界線。
透過移情與投射,看見界線的模糊與清晰,藉由教練的身分把議題浮現,想看看當我什麼標籤都沒有的時候是什麼。

如光課程【當教練實踐遇見心理學】

【當教練實踐遇見心理學】31CC+9RD

When Coaching Practice meets Psychology and Counselling Approaches

Designed and Delivered by Ruya Chang (ICF MCC) and Tina Huang (ICF MCC), 2023`

Photo by Jonatan Pie on Unsplash

之於 Tina

立志成為專業教練之後,我第一次接觸運用結合心理學或諮商取向的教練系統是:《NLP教練》。後來陸陸續續接觸過《藝術治療》、《薩提爾教練》、《完形教練》、《身心靈整合教練》以及《短期焦點解決教練》。在接受教練督導認證的過程中,更進一步了認識歐文・亞隆(Irvin D. Yalom)以人際關係為基礎並融入存在主義哲學的心理治療理論、艾瑞克・柏恩(Eric Berne)提出的《人際溝通分析 (TA) 》、《完形理論》、《U形理論》、《敘事教練》、《量子理論》、《能量療癒》、《組織動能》等等。我才發現,在教練服務與實踐當中曾經學過或運用的某些技術、流程或模型,都是向這些心理學派或諮商取向「借用」或「轉化」而來。

我曾經站在十字路口問自己:到底要不要去念心理學研究所,讓自己的教練深度與內涵可以繼續提升?那時我感覺不踏實,也擔心自己不上不下,因為身邊有許多教練,決定去讀心理學研究所進修;也有許多教練,是從心理學或心理諮詢專業進入教練領域。反覆思索,我最後決定專注在教練這門學問扎根。因為,在提供教練督導或教練輔導的時候,我觀察到身為教練的我們,一旦專業角色的邊界不清晰,或多或少都會影響自身的教練狀態,也會影響我們和客戶之間的教練關係。我沒有信心在服務客戶的時候,可以知道此刻我頭上戴的是哪一頂帽子?還是好幾頂?

那為什麼還要開這門課呢?

因為,在接受教練督導的時候,我親身經歷過那些被「借用」或「轉化」而來的心理學技術,體驗過它們作用在我身上所帶來的覺察與突破。那些經驗幫助我更全面的認識自己,豐富我的教練實力,找回我的教練狀態。然後,一對一教練或團隊教練服務的效果,很自然地升高至另一種境界。所以我和 Ruya 商議,要從過往的教練實踐經驗裡,挑選出在教練服務與督導服務當中,經常被教練借用或轉化而且簡明易懂的心理學技術,與大家分享交流。我們會概略介紹各種心理學派的人性觀、與客戶工作的依據、與客戶工作的途徑,以及這些學派中 1至 2項與教練服務相輔相成的應用技術。最後,夥伴們可以透過觀察導師示範,加上同儕之間的相互練習,將所學吸收消化,融合在自己的教練服務或督導服務當中。

(請留意:這門課程分享的是教練實踐經驗,不代表送交 ICF 考試錄音帶時,能夠符合 ICF 考官的意見。)


之於 Ruya

基於 Grant 與 Palmer 所提出 (Grant, 2002):教練心理學是以基於成人學習或心理學方法為根基而構成的教練輔導模型為基礎,從而增強個人生活與工作領域的幸福安適與效能的一門學問 (Palmer & Whybrow, 2006)。

1990 年代起,許多心理學家陸續投入教練行業,起因於高階主管、生命教練輔導的目的是要促進長期可持續的認知、情緒與行為改變的緣故 (Douglas & McCauley, 1999) 。在教練會談中運用心理學原則,被認為是一個能有效增強科學實證的教練實務的方法 (Grant, 2008)。主要原因是:

  1. 心理學是一門以理論為基礎的科學,其探討了對於人類的心理與行為改變的過程與知識理解。科學實證的教練介入模式 (源於心理治療模型) 能實現並提高教練輔導目標的達成,即透過讓客戶因動機與態度改變,而促進其持續的學習與成長 (Whybrow, 2008)。
  2. 心理學是一個成熟的學術與專業,曾接受過心理學專業訓練的教練,可以確保其輔導過程是基於倫理道德規範,並受到合適的相關管理機構監督的。此外,接受心理學與心理健康專業訓練,能讓專業教練盡可能避免或最大限度的降低,對可能有尚未確診的心理健康問題的客戶所帶來的傷害 (Berglas, 2002; Cavanagh, 2006)。

探討心理學理論在教練歷程中的應用與效益相關研究陸續發表 (Bachkirova, 2014; Grant, 2002; Passmore & Fillery-Travis, 2011; Whybrow, 2008),研究中多建議教練應擁有心理學專業背景,或至少要接受基本的心理學知識訓練,使能夠辨識出客戶是否有任何潛在可能的心理健康問題,從而提供適當的介入或轉介協助。

教練心理學是教練們被督導、自我反思或進修時的主要寶典。對於教練初學者:教練心理學這門新興學科,能有效幫助教練們在執案中,有著攀藤摸瓜,事半功倍之效。對於資深教練們:教練心理學更是結合個人多年教練所學與經驗,薈萃個人所學於堅實理論基礎的重要版圖。


教練導師群

  • ICF MCC 大師級教練
  • 企業高管教練 Executive Coach
  • 認證教練輔導 Mentor Coach
  • 英國 CSA 認證教練督導 Coach Supervisor
  • 台灣、大陸官方認證諮商心理師
  • 敘事取向教練與督導訓練
  • 焦點解決教練取向督導訓練
  • 德國 Rudolf Steiner 三年制生命史全人教練
  • 英國 Lumina Spark 組織與人才發展授證講師、執行師
  • 輔仁大學心理研究所工商組織博士研究

  • ICF MCC 大師級教練
  • 企業高管教練 Executive Coach
  • 領導人發展教練 Leadership Development Coach
  • 英國 CSA 認證教練督導 Coach Supervisor
  • 英國 CSA 大中華區督導文頻課程 導師
  • 美國 inviteChange 認證教練輔導 Mentor Coach
  • 美國馬歇爾·葛史密斯機構認證專業 SCC 教練
  • 美國 ISEI 認證 SEI (社群與情緒智慧) 教練
  • 英國 Lumina Spark, Leader, Team 認證教練與引導師
  • Points of You®Top View 大師級教練與引導師
  • MBA in Finance 財務金融企業管理碩士, HPU, USA

課程架構

課程對象想要認識教練實踐中與心理學相關的教練技術、想要深化個人教練深度與厚度的教練、想要取得CCEUs 更新 ICF 認證的教練
語言普通話 Mandarin
使用平台線上 Zoom Meeting 即時互動學習
學習目標透過學習基礎概念、觀察導師示範、加上同儕之間的相互練習,將所學吸收消化,融合在自己的教練服務或督導服務當中。
內容涵蓋教練實踐中可借用的心理學派的人性觀、與客戶工作的依據、與客戶工作的途徑,以及這些學派中 1至 2 項可與教練相輔相成的技術。我們會與大家一起探索的心理學派包括: 人本心理學、認知行為心理學、敘事理論取向、身心靈整合、短期焦點解決、人際歷程心理學、薩提爾心理學和完形取向。
學分取得條件學員必須參與所有單元,以取得結業證書。完成課程將獲得 40 ICF CCEUs
課程梯次週期每年開一個班,每班學制約八個月。每單元 3小時,共 14 個單元。
2023 年 5月 27 日至 2024 年 1 月 20 日;往後依據每年的放假日期微調。

Photo by Jeremy Goldberg on Unsplash
Photo by Alice Alinari on Unsplash

|溫習|教練工作中的「移情」現象:如光公益活動紀錄 Part I(Tina篇)

逐字紀錄|小花、編輯審定|Margaret

版權所有|如光國際教練學院

*註:本公益活動紀錄的對話內容,都是 Ruya 和 Tina 在教練生涯鍛鍊中的個人覺察與感知到的生命歷程分享。一切出於對生命獨特性的尊重與熱愛,無關乎他人認知與各種學術理論。

從「投射」到「移情」,教練如何擺對位置

Tina:

這次探討的主題「移情」,讓我想起我的個人經驗——當我在跟一位客戶工作時,他可能會讓我想到、或感受到我生命當中某個重要他人,引發我對那個重要他人的感受和情感,以致於可能會在進行教練工作時,失去我教練位置的中正。所以,接下來要邀請如雅老師,為我們複習一下上次探討的「投射」,跟本次的主題「移情」,二者之間的差異或關聯是什麼?跟我們教練的關係又是什麼?

Ruya:

上次我們探討了「投射」,先簡單回顧「投射」的定義。投射跟移情就像是一對好兄弟,投射是一種認知,關注一個人內在的心理過程——我們很容易把自己內在內心的感受,放到客觀的世界裡去,就像投影機一樣,看到什麼事情,就會覺得跟自己的心裡有共鳴。

舉例來說:今天時間有點趕,我內心覺得著急,很自然就會把這些不安投射到外界的世界,在下捷運樓梯時,我會特別注意腳步,因為擔心可能會滾下去。這樣的認知使我更加焦慮——除了時間的壓迫,還會容易胡思亂想、擔心受怕。相對來說,如果一個人心中充滿愛,或者他感到舒服自在,他也會覺得生活中的自己跟周遭人都是舒服的,這就是「投射」的狀態。

「投射」也會來自於我們幼年的、過去的經驗,它是我們心理的防衛機制,而且是我們人類最先擁有的幾種防衛機制之一。「投射」這種機制無謂好跟不好,我們希望看到的是,它對我們的用處。

「移情」也是一樣,它更關注的是兩個人之間的關係,在情緒裡面去震動去感受。這個名詞是佛洛伊德精神分析所提到的,當我們把一些認知,投射到其他人身上時,我們在無意識的過程中,就會產生一些情感,這就形成了移情。

Tina:

舉例來說,「投射」就是當我看到那個人,覺得他是曾經某個時候的我,或是我無意識感覺到,那個人跟曾經某部分的我很像,所以我對那個人產生了,對自己認知上的一種反應。

回到教練工作上來談,我上次分享我曾經被霸凌過,所以當我看到我的客戶被霸凌時,喚醒了我過往被霸凌的感受,這可能會影響我跟我客戶的工作。如雅上次分享例子是,她的客戶背負了非常多期待,引發她的「投射」——小時候生長在一個很不錯的家庭,背負了長輩們的、街坊鄰居的期待。也許當時是後知後覺,沒有清楚地意識,而是在此刻「投射」的過程中覺察。

「投射」更多是從我們的主觀經驗出發,跟我們自己比較相關的一些東西。「移情」也是從我們主觀經驗出發,但是是和另外一個人,也就是說,是關於我們跟我們生命中重要他人的互動。簡而言之,「投射」更多的是,我看見對方引發我的一些感覺跟反應。在教練狀態裡面,「移情」則可以說是,我看到那個人,引發我對生命中重要他人的感受,因此可能影響我進行教練的工作。

Ruya:

Tina 解釋得很清楚,也分享了自己的案例,讓大家可以更容易理解,在教練過程中,有可能會因為「移情」作用失去中立,以及如何在教練過程中去識別、去看見自己的「移情」。

移情案例與教練實務分享——意識到「父權」的移情

Ruya:

可以將「投射」的例子講上兩個鐘頭,對我來說也是很難得的經驗。如果大家想問什麼問題,不好意思直接在公開地方提出來,可以私訊我,我會幫大家達成使命。只要是跟教練有關、能增進你的功力,我都會協助大家使命必達。以下我們先來請教 Tina,妳是怎麼發現,在教練工作過程中,「移情」影響了妳?

Tina:

這個議題,我其實一直有意識到,因為知道也感受到它對我產生影響,所以我當下有覺察。而幾年前的一個案子,讓我不得不更正視這個議題。

剛進入教練工作領域,從甲方成為乙方的時候,我開始意識到,在跟年紀較長的男性一起工作時,我會比較不自在,或許是東方社會文化使然。想想十五年前,三十五歲的我比現在年輕許多,在工作場合相遇時,會感受到所謂的年長男性的刻意挑戰。舉例來說,當我們正在做一些教練對話的示範或是演練,請他們提供實際案例,他們會故意拿其他人的案例,用「演」的來和我進行教練對話。

十幾年前碰到這種情況時,我感到非常挫折,而且感覺到被不善意的直接挑戰。所以我很有意識地看待這個情況,也一直在上面工作了很多,年紀大的男性對我代表了「父權」的形象。

這或許要從我的家庭關係說起,我父親在我家,是不怒而威的形象,他的存在感本身就非常有張力;我是客家人,客家傳統是傳子不傳女,雖然我的爺爺奶奶已經很開放,不會壓著女性去做家事,也蠻有女性獨立自主的概念,但還是可以在家族氛圍中去嗅聞到這種文化產生差異。

這件事如何影響到我?比如說我和合夥人成立的公司,只有我一位是女性,剩下的三位在輩分上來說都是哥哥或叔叔。當我們一起去跟客戶談案子,名片拿出來,職稱都是合夥人,當客戶說道「那我們跟哪位跟進?」的時候,他們掃視一下在座所有人,往往就看著我說:「那我們就跟 Tina 聯繫啦。」當時我自然而然覺得,是不是應該多服務一下大家——後來才意識到,同樣是合夥人,自己被當作是秘書對待;這顯示出我也給予自己隱性的不平權。

後來我發現,對這種父權形象的「移情」作用,對我造成影響之後,我就開始去處理很多部分——包括處理我跟合夥人的關係,還有跟我父親的關係。我的父親越來越年長,我也開始觀察,我自己是如何與他相處?是不是擺脫了曾經那位十多歲的女孩,跟四十歲父親之間的關係?接受「我們現在都是成人」的這種概念?我一直做這方面的工作。

可是我發現,原來這是一輩子的功課,原因是什麼呢?幾年前我接到一位客戶,從 HRBP、客戶到資助方,過程中除了秘書,所有的接觸對象幾乎都是年長男性。我一開始便很警覺,這可能對我造成什麼影響,所以開會時,我都會特別留意肢體語言甚至是互動。但人的身體是誠實的,即便在我很留意的情況下,我的身體是緊繃的。這個我工作很久的議題,竟然在幾年前又再次影響我——我開始擔心,他們會不會因為我是女生,覺得我沒實力?

即便我很專業地分享過去累積的經驗,也獲得認可,成為他們的特聘教練,但是項目最初的半年,我發現在無意間、無意識的情況下,我的內在力量在與他們互動過程中,似乎自動降一級。感覺降一級的原因是,有些時候他們應該要彼此直接溝通的事情,會希望我可以傳話。雖然我專業上知道不應該傳話,也會拒絕他們,但是當我要採取行動拒絕他們的要求時,我內在感到比以往艱難,甚至會事先斟酌再三,該怎麼溝通比較合宜。

從我的視角,也時不時會覺得,他們是不是用饒富興味的眼光看著我想:「這小女生能幹嘛?她真能行嗎?」這是我自己的劇本,你看這「移情」的內在劇本造成多大的影響!一方面覺得我已經累積這麼多年的經驗,我相信自己可以;另一方面我內在很底層還是在緊張,萬一不順利怎麼辦?我的種種擔憂和顧慮,甚至想要取悅客戶的傾向,就會讓我沒有辦法把真實的狀態與能力展現出來。

後來我怎麼處理這個狀況?我決定跟主要負責人直接溝通。我把觀察到或體會到與他們之間的工作狀態,或互動的方式 (例如:要我傳話這件事),非常誠實且誠懇地跟他們說——我自己先承認,當初沒有把某些工作方式的界線畫得很清楚,是時候講明白以利我們接下來更好的合作。這整個溝通與調整的過程花了約半年,也就是說,對於父權議題,我已經做十年以上的功課,但是碰到這個引發我對父權產生移情的客戶,還是花將近半年時間才把它調回適當的工作關係與模式。

此刻與大家分享的時候,我還蠻開心的,那個項目後來順利結案,我不再被移情的狀態困住。而且,今天再度向大家敘說的時候,當時的感受與體感都不復存在。但是當初那個過程真的好難,難在於說——我已經做了十年的功課,也跟我原生家庭父親有進展,也跟我合夥人有進展,為什麼在碰到這類特質的公司,我還是會受到蠻顯著影響?與我的督導工作幾次後,我獲得的結論還是,這個過程其實與別人沒什麼關係,是跟我自己有關係。

Photo by Sean Oulashin on Unsplash

回溯原生家庭,挖掘「移情」脈絡

Ruya:

我好奇的是,在教練現場的時候,在那麼短的時間當下,妳是如何去覺察到自己被「移情」困住了?

Tina:

大部分時候我可以很快在當下覺察,但老實說,在教練路上走了這麼久,到我們這把年紀,能困住我們的都是大魔王。比較沒辦法當下看到,那個隱而未現的感覺,瞬間就飄過去了。主要是在教練對話結束之後,進行反思時會產生覺察,可能就在我搭車回家的路上,或下線之後,感覺剛剛怪怪的,自己狀態不對,跟平常的我不一樣,然後自問我哪裡不一樣?

當時我的第一個覺察是,我感覺沒有平常那種放鬆且專注的狀態;第二個覺察是,我覺得我太用力,和這群人一起工作,我感覺有種像是,我必須穿著盔甲般球衣,衝過一支美式橄欖球隊,那確定不是自然自在的我。我自己推敲的過程中想到,應該是跟父權形象有關,面對這些跟我父親年齡相近的男性。就年齡上來說,我的客戶至少大我十歲;就性別上來說,他們都是男性,而且是高成就者,在他們的專業領域有權威。

因為受過督導訓練,我會從一些脈絡去推敲反思,然後找到癥結點。但是這種議題,自己梳理還是有點卡,所以我就去跟我的督導工作,回到內在去對話,去看到這個系統如何影響我。我約了不只一位督導,跟他們探索這個議題的方方面面,以及我要如何重新在心裡面去建設、或是去對話,關於這個界線、這個內在力量。首先我自問:我對得起我自己的專業嗎?我對得起客戶對我的信任嗎?甚至是,我對得起客戶付我的錢嗎?

後來,我在每個環節上進行溝通——不僅跟我客戶溝通、跟 HRBP 溝通,在面對最大的資助者 CEO 的時候,我也很認真地守住立場,不傳話、不讓他們透過我打探任何東西,把守好界線,做我認為教練該做的事情。後來我在這個系統裡面,面對不同的利益關係人,都能做到我認為教練該有的表現時,我發現其實蠻有趣的,當我把這個議題拿出來談時,他們會更有意識地尊重這個教練關係。他們真的不是故意的,關鍵是我自己是否被系統攪進去,失去了我的中正? 當我把立場分割清楚,讓他們也意識到這件事情,後面的合作關係就很愉快了。

Ruya:

謝謝 Tina 的分享,教練也是一個人,我們也會有情緒,我們也必須去調節、發掘這些感覺。我們面對客戶時當下的感受或直覺,是否跟我們的潛意識、期待、恐懼或是壓力等情感有關?當我們能夠洞察這些,有益教練工作的細節時,我們就能夠更加中立,很快去調節自己。

教練工作是以關係為中心去進行,所以「移情」在教練過程中,是個很關鍵的狀態——可以為我們的客戶帶來動力,可以讓他們繼續接受教練,我們的直接溝通也可以讓他看見。

「移情」在教練現場是無法避免的現象,對任何人來說,也是以往關係的呈現,我們可以學習利用去覺察它,甚至去追溯自己情感上的來源,來加深我們對自己的認識,這也是教練一輩子的鍛鍊。這是我剛剛聽 Tina 分享這個案例時的感想。

Tina:

大家可以嘗試從幾個脈絡去回溯:原生家庭中,跟父母親的關係;跟爺爺、奶奶或姥爺、姥姥的關係。還有過往的兩性關係——曾經有過的男友、女友,或曾經有過的婚姻,只要是重要的親密關係,可能都會產生影響。自己的親子關係,也有可能會產生投射或移情在跟比較年輕客戶的身上。

以自己為主軸的第一線、第一個支點、第一個對象,是第一層,這個對象,我們叫做第一等親,像血緣就是第一等親。沒有血緣,但也是第一等親密的人,同樣會產生一些影響。這是我從個人經驗,以及剛剛 Ruya 老師的堆疊上面,再給大家做一個小小的提醒。

Ruya:

形成「移情」的基礎,通常是在幼兒時期,跟主要親密的照顧者有關。在人際關係的關鍵人物中,存在未能處理妥當的問題,或是一些比較美好經驗,都有可能形成我們長大後「移情」的基礎。

剛才 Tina 教練提到,許多過去未曾解決的問題,讓我們在與客戶工作時的知覺或反應,會產生一些形變,其間又會涉及到「投射」。所以,「移情」在不同背景跟客戶身上,都有可能會發生,尤其是當我們跟客戶之間的信任或情感達到一定強度時。

「移情」是覺察痛苦?還是喚醒美好?

Ruya:

「移情」可以是好的,因為如果沒有相當的信任,或相當的認知認同,它是不會發生的。但是,重點來了,當我們發生「移情」,或者我們「被移情」時,很容易失去理性中立客觀的判斷力。我們既然受過教練的訓練,可以主動使用這個很棒的工具。透過「移情」作用,在這個過渡的狀態中,去覺察到自己。甚至讓客戶去看見,他壓抑的壓力情緒或問題。大家可能有這樣的經驗,當你聽到客戶充分表達的時候,他的成長跟改變,就在這過程中開始。所以,「移情」應該是美好的,它的美好來自於我們之前的覺察,以及我們如何去跟它一起工作。

Tina:

聽到 Ruya 的說明,我想到一種情況:大家不要覺得「移情」只是處理未曾解決的問題,「移情」有可能是喚起美好的經驗,你曾經記憶中跟某人關係很好,然後現在有個人來到面前,他們有三四分相似,你就腦補了剩下的六七成,因此產生了不切實際的互動或是關係。

比如說,你曾經有過一位超讚的客戶,現在一起工作這位跟他有些特質相似,你就覺得現在客戶的自我自律、各種回饋會跟先前的那位客戶一樣,你就可能會自動導航說,我可以用對待先前 A 客戶的方式,來對待眼前這位 B客戶。殊不知 B 客戶跟 A 客戶是不一樣的,以至於我們可能有些該做的事情就沒有做了。

這是另外一個角度,「移情」不一定是覺察痛苦的過去,也有可能是喚醒美好的經驗,影響我們的中立與客觀。相反來說,也有可能是人家「移情」我們,我們不小心被人家「反移情」還不自知,關於「反移情」我們稍後再講。

Ruya:

很多時候教練是在協助對方覺察,也在幫助我們自己覺察,所以當我們覺察到因「移情」而產生曲解的時候,我們必須去調整它。這是在提高我們的覺察,也是在跟我們的客戶,建立緊密的信任關係。進一步說,通過解決「移情」的問題,讓我們和客戶都能對自己的過去,有更加深刻的認識和領悟,這是對方成長的一個重要基礎,也是教練能做到的很棒的部分。

直面「父權」移情,與客戶誠懇溝通

Tina(回答提問:父權形象如何影響你?你的內在發生了什麼?):

剛剛談到我和客戶工作中,曾受到父權的影響,我回顧我跟我父親的關係——我們家有三個孩子,我是老大,我所背負的期待,以及我的成長歷程,不是我妹妹、弟弟,他們基本符合父親的期待長大成人。我是那個特別需要證明我很行、我很棒、我不負你期待的孩子。大家都是開在花園裡,我偏要開在荊棘裡。一直到將近四十歲左右,父親才終於有一天鬆口,表示他非常認可我。

如果一位類父權的人來到我面前,就有可能會喚醒那種隱形的感受。我受到的影響是,過程當中我感覺要撐著自己,來表現我是有力量的。我的行為舉止會比較字斟句酌,而這樣的時候,我就不是我了。我在剛剛提到的那個團隊裡,就是反應了那個模式,我想要顯示我行、我強壯,想證明我是個好教練。當我們要證明我是好教練時,我們在教練狀態裡嗎?不,我們不在教練狀態裡。因為在教練狀態裡,教練不需要證明什麼,因為你跟客戶是夥伴關係,你不需要證明你比他行,因為客戶擁有所有智慧跟資源,知道他要什麼、不要什麼,我們只是受過專業訓練可陪伴他們的人。

曾經有一位也是引發我對父權形象移情的客戶,在第三次會談時,我鼓起用氣直接用比喻跟他溝通。我說:「從我們第一次到現在三次教練會談,我有個感受想跟您分享,我覺得我像是一隻老虎,而你是一隻狼,然後我們兩個一直保持著距離在繞圈圈。對於這樣的工作氛圍,我覺得不是很自然,有沒有機會我們可以一起看著同一個方向,而不是看著彼此在繞圈圈?」當我講完之後,他哈哈大笑說,可以試試。

大概進行半年之後,即便我們已經工作得還不錯了,我的內在還是很懷疑,自己到底有沒有支持到這個客戶。我會想要常常跟客戶核實,確認我們今天的會談,他有些什麼收穫或感想? 我跟他說,雖然我們談得很愉快,也不再像老虎跟狼,保持距離繞來繞去,但我不確定有沒有支持到你,我們需不需要繼續這個教練合約。 他給我的回應出乎我意料地,讓我猛然看見,啊~我自己把自己框架住,我因為對父親的關係,長久以來一直要證明自己,那個深沉的內在動能,框架住了我自己。客戶的一番話讓我發現,我真的想太多,我以為要這樣做那樣做,才是能夠幫助他,但其實不需要,我非常感謝那次超越教練工作的對話。

如光課程【當教練實踐遇見心理學】

【當教練實踐遇見心理學】31CC+9RD

When Coaching Practice meets Psychology and Counselling Approaches

Designed and Delivered by Ruya Chang (ICF MCC) and Tina Huang (ICF MCC), 2023`

Photo by Jonatan Pie on Unsplash

之於 Tina

立志成為專業教練之後,我第一次接觸運用結合心理學或諮商取向的教練系統是:《NLP教練》。後來陸陸續續接觸過《藝術治療》、《薩提爾教練》、《完形教練》、《身心靈整合教練》以及《短期焦點解決教練》。在接受教練督導認證的過程中,更進一步了認識歐文・亞隆(Irvin D. Yalom)以人際關係為基礎並融入存在主義哲學的心理治療理論、艾瑞克・柏恩(Eric Berne)提出的《人際溝通分析 (TA) 》、《完形理論》、《U形理論》、《敘事教練》、《量子理論》、《能量療癒》、《組織動能》等等。我才發現,在教練服務與實踐當中曾經學過或運用的某些技術、流程或模型,都是向這些心理學派或諮商取向「借用」或「轉化」而來。

我曾經站在十字路口問自己:到底要不要去念心理學研究所,讓自己的教練深度與內涵可以繼續提升?那時我感覺不踏實,也擔心自己不上不下,因為身邊有許多教練,決定去讀心理學研究所進修;也有許多教練,是從心理學或心理諮詢專業進入教練領域。反覆思索,我最後決定專注在教練這門學問扎根。因為,在提供教練督導或教練輔導的時候,我觀察到身為教練的我們,一旦專業角色的邊界不清晰,或多或少都會影響自身的教練狀態,也會影響我們和客戶之間的教練關係。我沒有信心在服務客戶的時候,可以知道此刻我頭上戴的是哪一頂帽子?還是好幾頂?

那為什麼還要開這門課呢?

因為,在接受教練督導的時候,我親身經歷過那些被「借用」或「轉化」而來的心理學技術,體驗過它們作用在我身上所帶來的覺察與突破。那些經驗幫助我更全面的認識自己,豐富我的教練實力,找回我的教練狀態。然後,一對一教練或團隊教練服務的效果,很自然地升高至另一種境界。所以我和 Ruya 商議,要從過往的教練實踐經驗裡,挑選出在教練服務與督導服務當中,經常被教練借用或轉化而且簡明易懂的心理學技術,與大家分享交流。我們會概略介紹各種心理學派的人性觀、與客戶工作的依據、與客戶工作的途徑,以及這些學派中 1至 2項與教練服務相輔相成的應用技術。最後,夥伴們可以透過觀察導師示範,加上同儕之間的相互練習,將所學吸收消化,融合在自己的教練服務或督導服務當中。

(請留意:這門課程分享的是教練實踐經驗,不代表送交 ICF 考試錄音帶時,能夠符合 ICF 考官的意見。)


之於 Ruya

基於 Grant 與 Palmer 所提出 (Grant, 2002):教練心理學是以基於成人學習或心理學方法為根基而構成的教練輔導模型為基礎,從而增強個人生活與工作領域的幸福安適與效能的一門學問 (Palmer & Whybrow, 2006)。

1990 年代起,許多心理學家陸續投入教練行業,起因於高階主管、生命教練輔導的目的是要促進長期可持續的認知、情緒與行為改變的緣故 (Douglas & McCauley, 1999) 。在教練會談中運用心理學原則,被認為是一個能有效增強科學實證的教練實務的方法 (Grant, 2008)。主要原因是:

  1. 心理學是一門以理論為基礎的科學,其探討了對於人類的心理與行為改變的過程與知識理解。科學實證的教練介入模式 (源於心理治療模型) 能實現並提高教練輔導目標的達成,即透過讓客戶因動機與態度改變,而促進其持續的學習與成長 (Whybrow, 2008)。
  2. 心理學是一個成熟的學術與專業,曾接受過心理學專業訓練的教練,可以確保其輔導過程是基於倫理道德規範,並受到合適的相關管理機構監督的。此外,接受心理學與心理健康專業訓練,能讓專業教練盡可能避免或最大限度的降低,對可能有尚未確診的心理健康問題的客戶所帶來的傷害 (Berglas, 2002; Cavanagh, 2006)。

探討心理學理論在教練歷程中的應用與效益相關研究陸續發表 (Bachkirova, 2014; Grant, 2002; Passmore & Fillery-Travis, 2011; Whybrow, 2008),研究中多建議教練應擁有心理學專業背景,或至少要接受基本的心理學知識訓練,使能夠辨識出客戶是否有任何潛在可能的心理健康問題,從而提供適當的介入或轉介協助。

教練心理學是教練們被督導、自我反思或進修時的主要寶典。對於教練初學者:教練心理學這門新興學科,能有效幫助教練們在執案中,有著攀藤摸瓜,事半功倍之效。對於資深教練們:教練心理學更是結合個人多年教練所學與經驗,薈萃個人所學於堅實理論基礎的重要版圖。


教練導師群

  • ICF MCC 大師級教練
  • 企業高管教練 Executive Coach
  • 認證教練輔導 Mentor Coach
  • 英國 CSA 認證教練督導 Coach Supervisor
  • 台灣、大陸官方認證諮商心理師
  • 敘事取向教練與督導訓練
  • 焦點解決教練取向督導訓練
  • 德國 Rudolf Steiner 三年制生命史全人教練
  • 英國 Lumina Spark 組織與人才發展授證講師、執行師
  • 輔仁大學心理研究所工商組織博士研究

  • ICF MCC 大師級教練
  • 企業高管教練 Executive Coach
  • 領導人發展教練 Leadership Development Coach
  • 英國 CSA 認證教練督導 Coach Supervisor
  • 英國 CSA 大中華區督導文頻課程 導師
  • 美國 inviteChange 認證教練輔導 Mentor Coach
  • 美國馬歇爾·葛史密斯機構認證專業 SCC 教練
  • 美國 ISEI 認證 SEI (社群與情緒智慧) 教練
  • 英國 Lumina Spark, Leader, Team 認證教練與引導師
  • Points of You®Top View 大師級教練與引導師
  • MBA in Finance 財務金融企業管理碩士, HPU, USA

課程架構

課程對象想要認識教練實踐中與心理學相關的教練技術、想要深化個人教練深度與厚度的教練、想要取得CCEUs 更新 ICF 認證的教練
語言普通話 Mandarin
使用平台線上 Zoom Meeting 即時互動學習
學習目標透過學習基礎概念、觀察導師示範、加上同儕之間的相互練習,將所學吸收消化,融合在自己的教練服務或督導服務當中。
內容涵蓋教練實踐中可借用的心理學派的人性觀、與客戶工作的依據、與客戶工作的途徑,以及這些學派中 1至 2 項可與教練相輔相成的技術。我們會與大家一起探索的心理學派包括: 人本心理學、認知行為心理學、敘事理論取向、身心靈整合、短期焦點解決、人際歷程心理學、薩提爾心理學和完形取向。
學分取得條件學員必須參與所有單元,以取得結業證書。完成課程將獲得 40 ICF CCEUs
課程梯次週期每年開一個班,每班學制約八個月。每單元 3小時,共 14 個單元。
2023 年 5月 27 日至 2024 年 1 月 20 日;往後依據每年的放假日期微調。

Photo by Jeremy Goldberg on Unsplash
Photo by Alice Alinari on Unsplash

|溫習|「投射」:如光公益活動紀錄 Part II(Ruya篇)

逐字紀錄|小花、編輯審定|Tina

版權所有|如光教練學院

*註:本公益活動紀錄的對話內容,都是 Ruya 和 Tina 在教練生涯鍛鍊中的個人覺察與感知到的生命歷程分享。一切出於對生命獨特性的尊重與熱愛,無關乎他人認知與各種學術理論。

為什麼要談投射?

今天的分享,我們想投石問路,丟個石頭到湖水裡,產生一點漣漪效應,這個漣漪效應後面會如何,我們不知道,我們想邀請大家聽聽我們的親身經驗,看看是否能觸動各位的自我覺察跟反思,就這樣而已。沒有要抖書袋,也沒有要做示範,希望我們的親身經驗可以引發你,就像──我和 Ruya 是彼此照鏡子,希望我們彼此照鏡子的過程中,讓你也照見自己的一些什麼。可能照得到、可能照不到,這個我們也沒有把握。照得到很好,照不到也很好。

什麼是投射?

Tina:「投射」在不同領域裡都會提到,它其實是個龐大的系統,如何去面對「投射」也有很多不同的做法,我們今天想談一般大部分教練比較容易會遇到的「投射」現象,有兩種。第一種是我們每個人有一個內在參考架構( internal framework ),用白話文講,我們是怎麼解讀這個世界的,跟我們的價值觀、經歷、學歷跟人生生命整體經驗有關。

可能從你小寶寶到現在經歷的任何一件事,都形成了你的「濾光鏡」。什麼叫「濾光鏡」?就是每個人都戴了一副「專屬於你的太陽眼鏡」在看世界,只是你沒有意識到。我們所談的第一種「投射」,是因為我的天然,在我身上的太陽眼鏡(Tina 戴上太陽眼鏡…),以至於我看著大家時,自然地用我的方式或觀點來解讀你們的行為,然後因為我是這樣運行的,就覺得外面這世界應該也是這樣運行,這是第一種「投射」。這種大家比較容易在學教練或服務客戶的過程中看到,客戶把自己的劇本跟假設放在不同人身上,覺得這個應該這樣、那個應該那樣,應該怎樣運作才叫合理。

今天會深一點點又不會太深,想和大家談的是,我還是帶著專屬於我的太陽眼鏡,但太陽眼鏡很有趣,比如說,Ruya 是我的客戶,我們今天要談的「投射」是,Ruya 是我的客戶,但我看到 Ruya 的時候在沒有很顯著的意識狀態下,甚至是無意識或潛意識狀態下,Ruya 勾起我自己生命經驗當中的一些過往,而我不自知。但我知道此時此刻我的「教練狀態」跑偏了。有點像是:我看到 Ruya,然後引發我身上的記憶與感覺,我就把我的經歷投放在 Ruya 身上,覺得如雅正在經歷我曾經經歷過的。

這個與「把我的價值觀跟系統」放在別人身上不太一樣,我們要談的是,當我看到了 Ruya、聽到她的經歷,我無意識被勾起自己內在很深的經歷、感覺與經驗。可能還不知道是什麼關係所觸發,但是那個當下自己知道不在好的教練狀態裡。

Ruya:簡單來分享一下,什麼是「投射」。「投射」是一種認知,它關注的是一個人內在的心理過程,當然也是一種心理的防衛機轉,也是人最先有的、與生俱來最早的防衛機轉之一。當人們把自己心裡的感受放到客觀的世界中,就像一個投影機一樣,把它「投射」到某些人或事物上,我們會以為那是如我們內心所想的。

很像我們中國人所講的一句成語,叫做「以己度人」。舉個大家都有印象的例子,宋代有個著名學者叫蘇東坡,他跟一位很有名的佛教大師是好朋友,佛印大師。他跟佛印有個有名的故事,蘇東坡去拜訪佛印,他跟佛印兩人面對面坐著,蘇東坡對佛印開玩笑說,我覺得我好像看到一坨狗屎。佛印笑著對他說什麼呢,我看到的是一尊金佛。蘇東坡覺得非常高興,他覺得自己撿到便宜了。蘇東坡後來回家跟蘇小妹說了,蘇小妹就唉,搖了一下頭。佛家說佛心自現,你怎麼看別人,就表示你自己是什麼。這是我自己在「投射」裡看到相當吻合「投射」的例子,跟大家分享。

今天我們會談得更多的是,教練上的「投射」效應,因為「投射」效應是將我們的觀點歸因到其他人身上的傾向,剛剛講的「以己度人」。我們認為自己具有某些特性,他人也會有相同的想法或特性。我們常不自覺把自己的感情、意志「投射」到他人身上,甚至強加在別人身上。這會造成什麼結果呢?這會造成一種認知障礙,使我們對他人的知覺失真。這對我們的教練狀態、與教練效益影響很大。我簡單分享到這裡,關於「投射」在教練上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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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ya 經歷的投射

Ruya:我要分享的是,大約在三年前接觸到的一個客戶。這個客戶很特別,因為他不管在學術界、實務界,甚至在國際上都非常有地位,也很受到政府國家的吹捧,但他真的是很有實力、很謙虛的一個人。某個半官方機構,發生一些狀態,所以他被臨危授命,接下總經理的職務。過去,他是一位學者、是一位專業經理人,但是在這個臨危授命的角色裡,等於他是半官派的狀態。

當時有三、四位教練跟他一起做過初步面談,他選擇了我擔任他的教練,我有點誠惶誠恐。跟他做完幾次教練會談以後,我忍不住看到一個畫面,然後我跟他說,我看到畫面是:有一個人,他的手跟腳、包括他的腦都被各種藤蔓所綁住。這些藤蔓來自四面八方,比如說:董事會的成員綁著他的頭、政府組織半官方綁著他兩隻手,也因為利益糾葛的關係,拉扯方向都不一樣。然後他的企業、員工期待他能夠去支持到他們,他們都仰賴他,他的全身被五花大綁。

我當下取得他的同意,在那一段時間的教練歷程裡,我們著重他內在的狀態,然後……對不起,我現在說的時候,還有點呼吸不過來。我們著重在他內在的狀態,以保有他的個人獨特性、價值、思維跟宏觀,但是,大家可以想像在那個狀態下(被藤蔓五花大綁),要保有一個宏觀的思維、保有他存在的樣態,是多麼的困難。這中間他承受了歷史的壓力,承受了過去組織裡面的不公平、不對等、黑箱作業等等,基本來說、他等於是去收那個爛攤子的感覺,但是他又很想讓它起死回生。

五花大綁的藤蔓束縛

這個過程我們雙方很用力。那段時間說真的我還蠻忙的,大概經過了兩次跟他的對談後,我才去找我的督導。我如實地跟督導陳述這個畫面,然後當下我的督導,直接只問了我一句話,他問我:妳自己、畫面當中那個人(被藤蔓五花大綁)的這個經驗,妳掉落在裡面那個角色的經驗,最早是在什麼時候?

我當場噴淚,因為我沒有想到那是「投射」,我只是很不舒服。我在教練的過程中,客戶都是我的神,都是我最大的愛。對,我就是盲目的愛著(笑),愛著我的客戶。所以,我當下只是一心承擔著我自己的不捨。當督導問:妳最早發生這個狀況在什麼時候?馬上大噴淚。原因是,過去二十年我在外資企業裡,不斷調動角色職務的過程中,常常是空降的那個人。包括購併的時候,我解散對方組織、解散某些組織或裁員等等,我看到了自己在過去企業組織的經驗跟掙扎。 慢慢地往前推到我國中的時候、國高中的時候,我讀的是一個很特別的學校,我們學校不教英文文法,然後老師全部是外國人。我揹著一個很大的枷鎖,社會的以為、社會的期待、一般人的看見。舉一個小小的例子,一般人聽到我初高中念的那所學校,他們都直接問:那你的 TOEIC 是 900、950 分喔?天啊,我也想,我現在大概連 500 分都沒有吧。然後回想我的大學,也很坎坷,在過去五年、十年我根本沒法開口,因為我覺得很羞愧。我從考上醫學院讀不下去,第二年開始轉學,然後念四個大學、修兩三百個學分,大學至今畢不了業。

藤蔓來自於原生家庭經驗

我的家族在鄉下的小地方算是書香世家,所以我有超過十二年沒辦法回去,因為我不敢跟家裡祖父母說自己情況(我是他們帶大的,最親密的人)。這直接聯想到,我小時候,甚至連走路、動作、說話等等,都受到了過去家族、環境對我的期待、自己的期待、家人對我的愛跟教養等等所「綑綁」。事實上,那個畫面(藤蔓綑綁)幾乎可以代表我從小到大的日子,但是,我也從中追溯到一個很有趣的現象,在還沒有進小學之前,我很樂於這樣的環境。為什麼?因為那樣的角色,我去市場在街上走路,是不需要帶錢的,可以很自由的要吃、要喝、把東西帶回家,然後家裡面人會去結帳。

大家會說,那是某某醫生家、某某老師家的小孩,然後我很引以為傲地接受這樣的、類似聚光燈 spotlight 打在我身上,帶給我的方便。甚至開始念小學以後,因為我沒有念過幼稚園,不會寫自己名字,考試考零分,考卷上面寫了張如雅三個字,那個雅少了一點、張還少了一撇,就是連名字都會寫錯的傢伙,但是老師不敢直接罵我。直到小三的時候,他們才忍不住偷偷問我外公說:你們家小孩怎麼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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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客戶一起越過

這個影響直到現在,都還深深地受它影響。督導帶著我看到這件事,我開始回過頭來,跟我的客戶有更深入的對談。很感謝客戶,他是一位很成熟的專業經理人,我們一起好奇在這個被捆綁的狀態下,如何往前推進,至少頭可以往上揚一點點,眼光可以看得更遠一些些。我相信有許多人是以他為典範,看著他眼光所投向的方向去努力,所以,我們就從這個細節、很小細節的部分去往前。

跟客戶一起工作大概兩年的時間,直到他下台,這家公司沒有被結束。過程中,人員有一些縮編,但是成為一個體質比較建全的企業、組織,然後也建立起組織內在的核心價值。雖然客戶因此把身體弄糟,但是他完美地華麗轉身。這是一個很不容易的歷程,是我在「投射」經驗裡面中,很深很深的看見與學習。

但那時候,我覺得有一股內在能量衝出來,就像妳剛剛講那個「防衛機制」就出來了。我的情緒、我的衝動讓我知道跟平常的教練狀態非常不一樣。假設平常是一個中立(centered)的狀態,我知道那時候自己已經傾斜,因為,教練不該有的評判我有了、教練不該有的過度同理我有了、教練不會想在這當中吵架的 energy 我有了。這是我當時知道的。

最大的藤蔓其實是自己

Tina:聽妳講話的時候,我感受到的第一個反應,胃是很緊很脹的,然後,也感覺有個正襟危坐的狀態在我身上,就是我連手都不動,我現在可以動,但我聽妳講話的時候整個是「正襟危坐」,我手還有個特別姿勢擺著,全身就是這樣。然後,聽得到自己的心跳聲很緊。另外一個覺察是,我發現,聽到你的藤蔓經驗時,我「投射」了,覺得也有被綑綁的感覺。甚至我隱隱感覺到,其實那個藤蔓不僅是家族的期待……我不確定,我想跟妳核實,就是其實在那個家族的期待之下,引發了我們對自己的期待,那才是真正最大的那一根藤蔓……

Ruya:是的,所以不管幾歲,當我們對自己有期待的時候,那藤蔓還是一樣捆在我們身上,而且是我們自己捆的。這是一個很棒的覺察,所以我們可以適當的去修剪它。這讓我聯想到,我在諮商領域跟教練領域都投入超過十年,很多人問我:這麼多年來在諮商或教練上都有督導,難道妳還沒有辦法做自己的督導嗎?坦白地說,只要是人,我們都會有自己的侷限跟看見,我們永遠看不到自己後腦勺、永遠看不到自己走路的姿勢。

就像我之前因為腳受傷,去做復健,我還是必須透過別人來看我,然後告訴我。所以,這是一個互相照鏡子的經驗,而且,這個鏡子是溫暖的、帶著一個良善的意圖,希望這個人能夠更活出他的天賦,或是在教練歷程中,能夠展現出他的特質跟力量。因為,教練是以人、以我們自己為工具,我們本身就是工具,如何能夠如實地、澄清地看到自己的侷限,看到自己的力量,這是非常重要的。

選擇附生、被附生或共生

Tina:我感覺到剛剛那種情境畫面,像是一棵樹,在雨林裡面的一棵樹,它身上有很多附生植物,像藤蔓。那些附生植物,可能是賦予期望的人,但是也可能,讓附生植物留在我們身上的,是我們自己。我感覺到一棵大樹,有菟絲花、有蘭花、有藤蔓、有其他蕨類,可能還有鹿角蕨。感覺好像一棵樹的養分,被那些附生植物稀釋掉,或是因此無法很好地舒展跟長大……。

Ruya:這邊我想短短地分享一下,在我們生物學裡面有一個名詞叫做「附生」跟「共生」。剛剛談了很多是「附生」,但是被「附生」的時候會有一個樂趣,叫做「被需要」。所以,回過頭來我們必須來看看自己的期待是什麼。有些人確定自己要成為一個「被附生者」,或者「附生者」。但是如果以我跟 Tina 的狀態來說,我們比較像是「共生」,我們共生共榮,互相去支持對方,而不是去吸取對方,我們是互相加成的。

從藤蔓中鬆綁

Tina:就像妳說的,我們要了解,是自己造成的嗎?我是不是有一種想要被別人需要的感覺?所以那個附生太強壯?我們有沒有區分這個?現在呢,經過這三年跟督導工作,用一個妳喜歡的方式去形容它的話,妳現在狀態如何?

Ruya:我非常喜歡教練,不管是在我任何領域的研究,都是為了要厚實教練這個角色。我現在更能自在地擺動,甚至起舞,陪伴我的客戶,以他的樣態去陪伴他,這是我覺得非常快樂的一件事。剛剛那個「投射」的處理,我處理了至少八年以上,不管是在心理學上的督導、諮商上的督導或是教練上的督導。然而,這兩三年已經讓我可以牽起對方的手,然後用他的步伐來一起互動。

Tina:我好像看到一棵大樹在那邊搖。然後搖的過程當中,可能很自然地,那些藤蔓就鬆了。不是刻意拔掉或剪掉。妳知道有藤蔓,但是妳不為它所框,它附著也沒關係;在舞動的過程當中,妳有空間,妳不再被緊緊抓住。我在妳身上感受到的是,要去看見它,看見它的時候放鬆,放鬆之後,好像某些東西就掉了。

Ruya:適當的藤蔓是必要的。它們就像我的絲巾、我的披肩、我的圍巾。它們同時也展現了我存在意義跟價值。經過 Tina 這樣分享,我真的蠻享受身上的藤蔓,但這藤蔓是來自於我自己。

請給自己一個覺察的機會

Tina:邀請夥伴們想想,自己在工作、生命、生活當中,或者是教練工作當中,或者是培訓師諮商師的工作當中,有沒有那些瞬間,覺得自己不在最佳狀態──

Ruya 和我剛好相反,她是完全僵住了,我則是地震而傾斜得很大,而我們都知道那不是我們的教練狀態。 Ruya 之前分享的一個問題很有力量,我們就用這個問題來問問自己。

有沒有一個人(客戶、你的下屬、你的孩子、你的兄弟姊妹、你的父母,都有可能),在一個你與對方互動的場合,或者是你在教練服務當中,讓你感覺不對勁、不知所措。回想那個情境,然後試著推敲,請大家問問自己,這個情境最早在你生命當中的經驗可能是什麼?有沒有很相似的地方?用那個經驗來照見自己,是否可能發生了「投射」經驗?

邀請大家嘗試看看,這是一個起點。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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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習|「投射」:如光公益活動紀錄 Part I(Tina 篇)

逐字紀錄|小花、編輯審定|Tina

版權所有|如光教練學院

*註:本公益活動紀錄的對話內容,都是 Ruya 和 Tina 在教練生涯鍛鍊中的個人覺察與感知到的生命歷程分享。一切出於對生命獨特性的尊重與熱愛,無關乎他人認知與各種學術理論。

為什麼要談投射?

今天的分享,我們想投石問路,丟個石頭到湖水裡,產生一點漣漪效應,這個漣漪效應後面會如何,我們不知道,我們想邀請大家聽聽我們的親身經驗,看看是否能觸動各位的自我覺察跟反思,就這樣而已。沒有要抖書袋,也沒有要做示範,希望我們的親身經驗可以引發你,就像──我和 Ruya 是彼此照鏡子,希望我們彼此照鏡子的過程中,讓你也照見自己的一些什麼。可能照得到、可能照不到,這個我們也沒有把握。照得到很好,照不到也很好。

什麼是投射?

Tina:「投射」在不同領域裡都會提到,它其實是個龐大的系統,如何去面對「投射」也有很多不同的做法,我們今天想談一般大部分教練比較容易會遇到的「投射」現象,有兩種。第一種是我們每個人有一個內在參考架構( internal framework ),用白話文講,我們是怎麼解讀這個世界的,跟我們的價值觀、經歷、學歷跟人生生命整體經驗有關。

可能從你小寶寶到現在經歷的任何一件事,都形成了你的「濾光鏡」。什麼叫「濾光鏡」?就是每個人都戴了一副「專屬於你的太陽眼鏡」在看世界,只是你沒有意識到。我們所談的第一種「投射」,是因為我的天然,在我身上的太陽眼鏡(Tina 戴上太陽眼鏡…),以至於我看著大家時,自然地用我的方式或觀點來解讀你們的行為,然後因為我是這樣運行的,就覺得外面這世界應該也是這樣運行,這是第一種「投射」。這種大家比較容易在學教練或服務客戶的過程中看到,客戶把自己的劇本跟假設放在不同人身上,覺得這個應該這樣、那個應該那樣,應該怎樣運作才叫合理。

今天會深一點點又不會太深,想和大家談的是,我還是帶著專屬於我的太陽眼鏡,但太陽眼鏡很有趣,比如說,Ruya 是我的客戶,我們今天要談的「投射」是,Ruya 是我的客戶,但我看到 Ruya 的時候在沒有很顯著的意識狀態下,甚至是無意識或潛意識狀態下,Ruya 勾起我自己生命經驗當中的一些過往,而我不自知。但我知道此時此刻我的「教練狀態」跑偏了。有點像是:我看到 Ruya,然後引發我身上的記憶與感覺,我就把我的經歷投放在 Ruya 身上,覺得如雅正在經歷我曾經經歷過的。

這個與「把我的價值觀跟系統」放在別人身上不太一樣,我們要談的是,當我看到了 Ruya、聽到她的經歷,我無意識被勾起自己內在很深的經歷、感覺與經驗。可能還不知道是什麼關係所觸發,但是那個當下自己知道不在好的教練狀態裡。

Ruya:簡單來分享一下,什麼是「投射」。「投射」是一種認知,它關注的是一個人內在的心理過程,當然也是一種心理的防衛機轉,也是人最先有的、與生俱來最早的防衛機轉之一。當人們把自己心裡的感受放到客觀的世界中,就像一個投影機一樣,把它「投射」到某些人或事物上,我們會以為那是如我們內心所想的。

很像我們中國人所講的一句成語,叫做「以己度人」。舉個大家都有印象的例子,宋代有個著名學者叫蘇東坡,他跟一位很有名的佛教大師是好朋友,佛印大師。他跟佛印有個有名的故事,蘇東坡去拜訪佛印,他跟佛印兩人面對面坐著,蘇東坡對佛印開玩笑說,我覺得我好像看到一坨狗屎。佛印笑著對他說什麼呢,我看到的是一尊金佛。蘇東坡覺得非常高興,他覺得自己撿到便宜了。蘇東坡後來回家跟蘇小妹說了,蘇小妹就唉,搖了一下頭。佛家說佛心自現,你怎麼看別人,就表示你自己是什麼。這是我自己在「投射」裡看到相當吻合「投射」的例子,跟大家分享。

今天我們會談得更多的是,教練上的「投射」效應,因為「投射」效應是將我們的觀點歸因到其他人身上的傾向,剛剛講的「以己度人」。我們認為自己具有某些特性,他人也會有相同的想法或特性。我們常不自覺把自己的感情、意志「投射」到他人身上,甚至強加在別人身上。這會造成什麼結果呢?這會造成一種認知障礙,使我們對他人的知覺失真。這對我們的教練狀態、與教練效益影響很大。我簡單分享到這裡,關於「投射」在教練上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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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na 經歷的投射

我接到案子時,他是史上最年輕、最快被晉升成區域銷售總監的高潛力人才。他遇到的情況是,由於他晉升速度很快,所以他自己整體狀態還沒完全預備好,大團隊對待他這個年輕老闆的態度,或者同儕眼光的壓力(本來要一起打天下,結果現在全部都要叫他老闆),讓他經歷了為期一年、一連串比較大的震動期。

一開始和他工作的時候,我感覺不到自己在他身上有「投射」,但是其實已經有潛在影響正在發生。他遇見的挑戰是,在團體當中不受某些人歡迎,可能同儕是羨慕與忌妒,或者是老一輩的質疑。同時,他因為長期專注在自己的專業領域裡(也就是所屬行業銷售專業),他沒有接受過完整的軟實力(soft skills)培養,因此,在帶團隊這件事上他是新手,而且一下子帶快三十個人,還要對亞太區的銷售總監負責。

「投射」是怎麼發生的?

一般來講,一對一高管教練我們會有利益關係人(stakeholders)訪談,期初設定目標之後,我們會在期中與期末核實,看看教練目標與領導行為的轉化有沒有在軌道上,期中與期末也會跟 sponsor 有個對焦。然後,我在收集期中回饋的時候,發生了一些插曲以至於收集回饋的過程遇到挑戰,插曲就是有利益關係人不願意給回饋,只想跟我私聊,而且跟我溝通的過程中充滿情緒。

插曲開始演奏的時候,我已經知道有些東西在心裡,在我內在生命底層開始躁動,教練狀態已經受影響;當插曲越演越烈,到最後我幾乎是用盡全力去回應時,我整個內在遭遇大地震。我不知為何,內在就是有一種感覺,想要站在客戶這一邊,和客戶一起「對抗」 那整個讓客戶不舒服、也讓我不舒服的系統,當時的我,教練狀態應該已經消失。

Tina「投射」了什麼?

那次我花了兩個月,跟我的督導談這件事。用一個比喻來講,就是一個大團體當中會發生小團體、或者選邊站的情況,而我「投射」了這樣的「團體動能 group dynamic」,它很深刻鏈接到我小時候被霸凌(bully)的經驗。成長過程中,我在不同階段被霸凌過,最嚴重的時候是高中,班上大概有一半的人集體擺明地排擠我。

當我發現我的「投射」,就知道且理解,為什麼我會有衝動想要站在客戶這一邊去「對抗」,因為我內在的女高中生劇本與假設是:你叫我跟你私下聊,不願意照規矩來,是因為你想要影響我對客戶的觀點。對於一個必須中立的教練,這個「投射」真的產生很大影響,理智上我雖然知道要中立,可是感受被深深觸動,我知道自己「不中立」了。

這個影響重要到,我必須與不同的督導分別工作,督導完一輪之後,我覺得放鬆與放下,重新看到過去的經驗是如何影響自己,我跟自己的內在對話,重新整理高中的經歷,讓我不被「小團體與選邊站」在我身上的作用所綁架。因為把自己整理好了,所以可以用好狀態與能量去支持客戶,讓他也能有足夠的力量與勇氣,去面對並回應那個團體動能。

現在講的時候,坦白說,我的胃和心臟都還有一點感受,這個感受應該不是因為那個案子,依舊是想到高中時候那個經驗的緊張感。

情緒與能量是檢核指標

Ruya:大概四分之一敘述的時候,妳覺察到自己的大地震。我很好奇那個大地震是什麼?

Tina:情緒是第一個指標。我不冷靜。一般來講,雖然我的 MBTI 是 INFP、是內向能量的人,但我在工作時有一種奇妙的活潑。我不會緊張,也不會有衝動的情緒,我不會「不冷靜」;我即便有時候看起來很卡通,我都知道我在幹嘛。

但那時候,我覺得有一股內在能量衝出來,就像妳剛剛講那個「防衛機制」就出來了。我的情緒、我的衝動讓我知道跟平常的教練狀態非常不一樣。假設平常是一個中立(centered)的狀態,我知道那時候自己已經傾斜,因為,教練不該有的評判我有了、教練不該有的過度同理我有了、教練不會想在這當中吵架的 energy 我有了。這是我當時知道的。

Ruya:妳在這能量狀態下,如何讓自己恢復到穩定的那種狀態?我相信當你有那樣的情緒,不管是在教練當下或工作當下,妳如何保有工作品質跟自己的角色,然後把它扛進到妳的督導現場,在這段時間,妳做了什麼?

Tina:它不是一次性的過程,首先是自我覺察,事件發生的時候,我知道自己失控了,不在中立的位置,不在一般穩定的教練狀態裡。當時我覺得那是最近五年來最糟糕的一次教練。雖然我的行為、說的話、做的事,「看起來」都很專業、很教練,但我是在一個高度張力的狀態下。我的狀態像是母老虎,準備去狩獵、是一個冷靜迅速又確實的狀態,不是中午懶洋洋、陪孩子玩的母老虎,那種放鬆的狀態。平常我的教練,比較像是懶洋洋的那種;但那時我知道,我準備狩獵,對象是對我客戶不利的人。

承認自己歪了,承認之後就鬆一半,因為知道傾斜,然後梳理、進而接納。其實我花了一點時間,不同的督導都約了,一人輪流一禮拜,然後去面對與處理這個東西。有的督導是幫助我更好的看到這個情緒的來由,有的督導是幫我用宏觀的角度看它到底「投射」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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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回復中立的狀態

Ruya:督導用了什麼方式,或在怎樣的 moment 讓妳覺察到,這個「投射」所連結到的內容?

Tina:可能當時有直覺,基本的順序是這樣,優先處理情緒。我先找完型(Gestalt)背景很強的督導,我告訴他我不行、我受不了、我要生氣。我就一股腦兒地把歪掉的狀態整個直接帶進去,毫無保留,我記得自己哭很久。然後他開始跟我一起剖析,那些情緒從哪裡來?陪我去還原並理解那個現場,是哪些時刻有情緒升起?在情緒裡面時,我的內在對話是什麼?

因為受過督導訓練,進去之前我已經整理過一部分,與第一位督導對話之後,再剝了一層洋蔥,看清楚自己的情緒與內在對話,那個時候我開始意識到,應該是霸凌的「投射」,我感受到的是被霸凌和孤立的「投射」。我看見我完全被攪進去了,身為一個教練跟督導,應該要在客戶的系統之外保持距離,我卻因為那個「投射」被攪進去,搞得好像我也是客戶組織的成員之一。

後來我再找第二位督導,性別不同、風格也不同的督導,把「投射」這件事情再剖析得更完整;有點像是,第一次督導是先解構,第二次再深入往下探索看每個部件。這次督導過程中有兩個很重要的覺察:第一「我不是我的客戶」、第二「我不是那個十七歲的我」。把這些距離全部拉開來,用直升機的角度去看到,我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受害者。如果持續在受害狀態下,我將沒辦法很好地與客戶一起工作;我也沒有把握,可以完全不會被他的表達、感受、甚至是運作系統攪進去。

然後以這兩點覺察為起點,我進一步思考,現在的我,擁有什麼智慧、資源與能力?從新觀點出發,重新安頓我自己。其實後來在期中檢視的兩次三方對談當中,我知道自己還是有點緊張,只是進去對話之前,我做好充足的準備。那兩天基本沒有排其他任何工作,在對話前後,都預留很充分的時間來安頓自己的身心。因為期中對焦,對於客戶的組織、資助者、客戶、我的團隊和我來說,是很重要的里程碑。

投射經歷帶來的學習

Ruya:這個「投射」的處理歷程,如果它可以有個名字的話,妳想要取名為什麼?

Tina:這個題目太難了(笑),如果是這樣,我想用剛剛的道具,把太陽眼鏡拿下來。假設這個無形的太陽眼鏡還是在我身上,我知道它顏色變得非常淡了。我承認,它沒有變成完全透明,但它顏色非常淡了,非常淡、淡到以至於我可以看得清楚更多的東西。為什麼我會跟妳這樣說,是因為我最近還是有碰到別的「投射」、還是跟霸凌有關,而我的狀態與上一次大大不同,雖然我覺得好煩喔,這功課,到底要做到什麼時候才會結束。

Ruya:親愛的,我想跟妳說,「投射」這件事是沒完沒了的,只要我們對自己有一些看法,或者我們有一些價值觀在裡面的話,這是沒完沒了的歷程。

回到主題,這個太陽眼鏡,對妳來說,帶給妳最大的效益是什麼?在這次的處理中。

Tina:有一個心理狀態的預備吧。以後再遇到這類客戶,相似議題的客戶,我的內在力量變強大了,我不再容易被震動;假如之前,我是被震到幾乎趴倒,現在可能稍微偏一下,很快就可以回來了。我有能力回到中立狀態,不再癱倒然後還在那邊發抖。現在的我能很好地調整,像是迎著風的小草,搖一下沒關係,我知道我在搖,這是我的議題,但我不會被這個「投射」的情感或是狀態所綁架。我現在可以更細微地在當下捕捉到自己「投射」狀況的發生,在一些不顯著的細微之處。

Ruya:所以它為妳在往後的教練歷程中,產生最大的效應、或禮物是什麼?

Tina:以鏡子做比喻的話,我會成為越來越沒有顏色的鏡子;因為如果我是有顏色的鏡子,不僅我自己從這個鏡子看出去,客戶是有顏色的,客戶透過我看他自己也會是有顏色的。所以當我的顏色越淡越透明,不僅我可以清楚看見他,他可以清楚看見自己,那麼我的教練狀態與能力就可以完整地發揮,支持到客戶。

Tina 投射經歷的總結

Ruya:我想用一分鐘短短的來回饋我剛看到 Tina 的歷程。看到 Tina 在無論是不是「投射」的時候,她有一個自我澄清的內在歷程。Tina 會先去澄清,澄清以後去理解它,去找督導對談分解它,然後承認這個過程,承認它發生了什麼,甚至更仔細去挖掘了這一切到底怎麼回事,然後選擇不一樣的行動、不一樣的回應模式。這歷程就像一個 cycle,不斷在滾動著,但這是一個很有力量的滾動。

Tina:就我的信仰來講,它就有點像是「擴張境界」的感覺,就是我們本來的教練能量跟場域的境界可能是這麼大,但透過這個過程,我們的境界就越來越寬廣,可以容納的客戶類型可能就會越來越多,我們能更穩定有力地支持客戶。每一次的關卡都是在擴張境界,都是恩典。經過這次, 我自己有個體會想送給各位教練夥伴,如果你現在碰到特別困難的情境,那代表你準備好了,所以情境會來到你面前, 這是一份禮物, 邀請你尋求支持與資源來幫助你去面對它。雖然通常會花相對多的時間與力氣,但是當你越過的時候回頭看,你會發現, 你的境界已經在無形中擴張。

Photo by Isi Parente on Unspla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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